【齐艺】逢场作戏
无恋爱脑钢铁大头7×古灵精怪鬼马精灵1
一个沙雕倒追故事
00.
天儿好热。
哗。张颜齐拉开冰柜门，从一大堆花花绿绿里抽出一支玉米棒丢给姚琛，“姚琛，这个是不是，看我好了解你嘛。”又抽出一支蒙牛随变给周震南，“来吃这个周震南，你不是随便咯。”自己不要脸地抽出一支可爱多香草味冰淇淋，“至于我，我是吃这个长大的——”
周震南眼疾手快地抽出他手里的可爱多，换了一支小学生大头娃娃雪糕塞进去，“这个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张颜齐——！”
一声清脆的呼喊划破正午阳光普照的上空，穿过热闹拥挤的篮球场直抵避暑圣地小卖铺，眯着眼睛就看到大呼小叫的人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个什么东西，一身白T恤运动裤防晒袖套的街舞风装扮直冲这边而来，半永久的眼镜框随着奔跑摇摇欲坠地挂在鼻梁上，因为腾不出手没办法扶。
三个人面无表情地倚在横式冰柜上舔冰棍，大概是天气太热太阳太毒地面蒸汽太辣，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汗水糊在眼皮上只能拧着眉瞅着眼五官皱成一团看着小白团子滚过来。
姚琛趴在侧面，双手手肘搁在冰柜上面，用整个小臂感受冰凉以获取降温效果，张颜齐站在正面，两手打开向后撑在冰柜边缘，周震南讲，“这不是那个学弟咩？”
“王晨艺？晨艺？”姚琛显然要跟他熟一点，至少他记住了人家名字，“现在的学弟都那么开放迈？追星都追到嘞个地步了？”
“姚琛你个哈儿，”周震南毫不避讳地指出，“这哪点是追星，这分明是求——”
被张颜齐一个大头娃娃冰棒堵住嘴，推攘着周震南就要逃离现场，“走走走，斗假装没看到，一哈走不脱了！”
张颜齐像个在网吧玩得太晚被自家爸妈怒气冲冲冲到网吧一个一个排查，揪出来混合双打的少年做贼心虚，趁对方穿过人多眼杂的篮球场藏在周震南背后一边缓缓移动一边按着矮个子肩膀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回头看到姚琛没有动，啧了一声，“快点儿姚琛！”
“啊？”姚琛有点发懵，还是直起身子跟了上去。
傍晚时分三个人蹲在路边舔今天的第二支雪糕。周震南讲，我们为什么要蹲在嘞点吃雪糕咧？张颜齐讲这样显得我们很有街头霸王的丧颓气质。周震南讲你哄鬼哦，我看屌丝瓜儿气质还差不多。
随后站起来气愤地走到公交站台长椅上坐下。另外两个人也在他旁边坐下，姚琛两腿分开一边打腿上的蚊子一边抠脖子上的疙瘩，周震南一巴掌拍到张颜齐脸上，举着手心嘿嘿嘿傻笑，“你看，有蚊子。”
张颜齐把他手往他嘴上按叫他把蚊子血舔了，周震南转手擦在张颜齐衣服上，感叹道，“重庆拾荒三兄弟，名不虚传。我们为啷个要在这点喂蚊子诶？”
“你问问你那个小学弟走没得。”姚琛不愧是他们三个中最聪明的，一下指出问题核心所在。张颜齐皱着一张苦瓜脸，“他不是你直系学弟迈，你问嘛，这瓜娃子整得我脑阔痛。”
“张颜齐你个憨批——”周震南批判的话说到一半，张颜齐的手机先响起来。竖起手指嘘了几声示意他们不要讲话，接起来。
“宿管嬢嬢莫慌嘛，我们马上就回切了……”还没说完那头嬢嬢专属重庆婆娘的尖锐嗓音直冲脑门，“张颜切你给我滚回来，你弟弟差点把宿舍楼烧了你晓不晓得？”
“啊？”张颜齐堵住一边耳朵手机拿远一点，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困惑，“我哪点来个弟弟诶？”
周震南跟姚琛对视一眼，“遭球，父母没跟你商量兜不住咯。”
张颜齐很懵逼，张颜齐的大头想不明白，电话那头嬢嬢还在叨叨个没完，“我不想晓得你们家是啷个情况，你个人来把你弟领回切——听到没得！”
“晓得晓得晓得。”张颜齐只得使劲拼了命地点他的大头，“我这就回去领我们家六耳猕猴回花果山。”
01.
到的时候王晨艺站在那里，站在他们宿舍楼底下，低着头手背在背后两只手手指不停搅啊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他也确实做错事了，脸上花花绿绿东一道西一道，半永久眼镜框堪堪悬在鼻梁上，别扭又不大好意思地咬下嘴唇，绕到后面就会发现他手里拿的丙烯颜料喷漆。
偷穿大人衣服还糟蹋妈妈化妆品拿着口红到处画。
张颜齐淡定地走过去，趴在窗口上跟里边吹着风扇，脚搭在桌子上，边摇蒲扇边看家庭婆媳电视剧的宿管阿姨讲，“黄嬢嬢，我、弟又爪子了嘛？”
“你看哈你看哈，”宿管大妈一听就来劲了，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从窗口探出半边身子用扇子指着那边，“你个人去看哈嘛！”
张颜齐回头一看，啪一掌捂到自己脸上。
——墙上被喷漆喷了“张颜齐我喜”六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其中喜字下面的“口”没封上，最后一横抖成一条波浪线，猜就知道坏事做到中途被人逮个正着呗。
“你再看哈，你再看哈草坪上。”宿管大妈指着草坪的手都在气得抖抖抖，千言万语，难抒胸意。
张颜齐又一巴掌捂到脸上。
——楼下草坪里用五颜六色的气球跟蜡烛摆了一个大大的心形。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摆成了ZYQ三个字母。
“王！晨！艺！”
低着头被叫到名字的人瑟缩了一下，张颜齐三步两步跨过去逼到来人身边，左手抬起来王晨艺又瑟缩了一下，张颜齐拧着他的卫衣帽子提起来——鉴于很难把整个人提动，拎着帽子以示威胁：“你最好给我解释一哈？”
王晨艺推推无镜片的眼镜框，舔舔嘴唇，侧头看了一脸不爽的张颜齐一眼，“张颜齐！你长痘痘啦！”
围观的姚琛周震南同时一巴掌糊到脸上。要是下次再有这样的时刻他们决定伸手捂对方的脸。
“不要跟我岔开话题，”张颜齐提着那人衣服像拎着只小鸡仔，“又是送奶茶又是送早餐又是占位置，说！你对我有撒子企图——”
危险地眯起下垂眼，“——是不是看上我的锡纸烫了？”
王晨艺一脸懵逼，姚琛二脸懵逼，周震南三脸懵逼。
张大头你咋个嫩个……算了算了周震南都懒得吐槽，跟姚琛勾肩搭背讨论明天吃什么去不去撸串上楼回了宿舍。
“还想跟我弄同款锡纸烫，我一坨给你捶扁！”张颜齐上手就去捶了，不过没使多大力，王晨艺抱着头哎呀哎呀，张颜齐边捶边讲，“锡纸烫、锡纸烫、为了找家发型店缠我一个星期……”
虽然他第一次搭讪确实用了“学长你发型真好看，在哪儿做的？”这样的土味开场白方式，并且第二天真的去弄了个锡纸烫还一脸委屈地“偶遇”某人，嘤嘤嘤好像毁了没有想要的效果你就告诉我是哪家理发店嘛。
顶着渣男锡纸烫的某人一脸不屑，看着真诚发问的小学弟完全不受星星眼的影响，慢慢勾起一个小说里形容的“一边嘴角45°向上扬起邪魅猖狂”笑容，“不告诉你。”
王晨艺笑容僵在脸上，张颜齐手插在裤兜里抱着篮球跟姚琛边说边走，走过两步又退回来，“对了，我可以告诉你我用的哪个牌子的洗发露。”憨批一样上下甩动头发，“洗完脑阔，超！级！顺！”
“……”
我为什么要加个一样？明明就是憨批。
张颜齐手里舞着刷子爬上梯子清理墙上的痕迹时颤颤巍巍地朝下面喊，“诶诶，掌到点哈，掌到点哈。”
王晨艺抬头看他，手里扶着梯子两侧，“扶着呢扶着呢，你快点儿。”
“我靠？”张颜齐讲不晓得是哪个搞出来的事情现在居然要两个人收拾残局，老子爬这么高……王晨艺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双手一放张颜齐立马猥琐地趴在梯子上，“……扶好！给我扶好！”
“王晨艺小朋友——”张颜齐拖长尾音，卖力地刷着语重心长地讲，“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要使用正当的手段，不要搞这些花里胡哨歪门邪道，要用自己的口才跟沟通能力打动别人……”
王晨艺噘起嘴，走到台阶上靠着梯子坐下，抱着膝盖的样子很乖，“你以为我想这么大费周章啊……你答应我不就好了嘛，你只要说你喜……”
“洗洗洗！我马上就洗好了，催撒子催？”张颜齐激动地拿着刷子上下挥舞，白漆泼墨似的洒了一墙，不知道的以为他要题字作画。
“张颜齐……”王晨艺垂头丧气地低头，手背在背后很拘谨很纠结地站着，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扭扭捏捏，“我说我喜欢你……”
好半天没有给点反应，抬起头看向梯子上的人，张颜齐专心致志地把同一块地方反反复复刷了四五遍五六遍，仿佛要把墙盯出个窟窿。
“张！颜！！齐！！！”王晨艺坚定地上前两步。
“诶诶诶诶莫摇梯子！莫摇梯子！”
“快说你喜欢我！不然今天别想下来！！”
02.
张颜齐仔细回想自己前二十年造了什么冤孽，招惹上这么个小魔鬼，除了没告诉他锡纸烫在哪里烫的以外好像也没得罪过，但是后面告诉了他也拥有了同款锡纸烫后也不见得放过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的联系方式，张颜齐在小恶魔的微信消息早安午安晚安轮番轰炸中反复去世。
他们学校心理咨询中心刚成立，需要招募一批志愿者参加心理学知识普及活动，说白了就是去当小白鼠。张颜齐勉强撑着睡不醒的下垂眼瞪着对面的魔鬼——
“学长好巧，”王晨艺元气满满地跟他打招呼，“你在这里做什么？”
“拿学分啊。”张颜齐嘴角抽搐，“你嘞王晨艺？”
“拿学分。”
大眼瞪小眼。
那边心理老师边讲边在两两一组盘腿面对面而坐的学生中间穿行，“好了，这堂课呢，就是让你们学会怎样与陌生人熟悉起来，人与人的交集呢，首先要打开心扉……”
刚好老师转到他们这边，“心理学上有个很有趣的试验，一分钟对视，可以迅速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增添好感。现在，看着你搭档的眼睛——”
张颜齐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晨艺，王晨艺收起恶作剧得逞的笑板起小脸换上严肃。
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这期间张颜齐脑袋里飘过无数弹幕。
我去，这满室的尴尬我要窒息了。
王晨艺小脑瓜里头装些撒子，我都说不喜欢了还来。
仔细一看还挺可爱的。
呸、明天吃什么，好久没叫姚琛周震南切吃火锅了……
王晨艺不知道想到什么，蓦地弯起弯弯笑眼，怕笑出声来拿手藏在袖筒里捂嘴，张颜齐三个问号更大了：我长得很好笑迈？
人形弹幕机张颜齐想法设法让自己走神，但是对面的人不停搞小动作吸引他的注意。
“倒计时，十秒。”
张颜齐感觉自己都僵硬了，王晨艺左歪头右歪头。
“二十秒，再坚持一会同学们。”
怎么时间这么慢，王晨艺鼓起嘴学小鱼吐泡泡。
“还有五秒！五、四……”
张颜齐开始拼命眨眼睛。
“第二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生活大爆炸，其中有一集讲到谢耳朵与佩妮做的心理学游戏，‘让两人即刻爱上彼此的36个问题’，这些问题假设某一种情景，迅速初步了解一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跟你是否相合……”
全场响起一阵“噫——”的嫌恶声音。
老师接着讲，“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爱上对方，了解一个人呢，先从对方的喜恶爱好开始……”
王晨艺清清嗓子，照着小册子很认真地发问，“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张颜齐想了想，“粉色和黑色。”
王晨艺趴下来一笔一划地在小本本记录。
“奶茶还是可乐？”
“可乐。”
“最害怕的东西？”
“蜗牛。”
“早餐喜欢吃什么？”
“豆浆……？”
这跟今天的主题有关系吗！册子上有这个问题吗！
那不管，王晨艺还是很虔诚地记，“养过什么宠物？”
“老虎。”
“老…虎……？？？”王晨艺记到一半抬起头来看他，张颜齐不动声色地挑眉，得意扬扬。
王晨艺双手放在脸旁“嗷呜~”了一声，“我是小脑斧~~”
03.
体育课。
“丢过来！”7号篮球服的张颜齐一边往自己那边回防一边朝队友喊，倒退着放慢脚步，甩甩头发一头的汗。
王晨艺捧着两杯奶茶坐在体育馆篮球场边混在一大堆尖叫着“森仙颜紫张颜切——”“阿齐学长好帅！”的女高音啦啦队中间，啪，吸管戳破了奶茶盖，珍珠和冰块咕咚咕咚滚进喉咙管，爽得哈出一口气。
另外还有一杯是给场上焦点中心的风云人物的。
大一大二的课岔开，唯独体育课一起上，一到体育馆王晨艺就像个橡皮糖黏在张颜齐身边滴溜溜地跟着转。
张颜齐打网球他在旁边拿着拍子挥舞，放下网球拍去打乒乓球他也跟过去，张颜齐踢足球他就买好可乐毛巾在场边等他，张颜齐烦不胜烦忍无可忍去跳健美操他跳得比他欢舞得比他好看，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连张颜齐去翻单杠，王晨艺踮起脚下巴挂在杠子上，盯。
张颜齐讲，你是猫吗？这么黏人。
王晨艺：“喵~？”
无可奈何了，张颜齐认命地让他跟着，去小卖部买可乐顺便给他买杯奶茶，姚琛跟周震南都嘲笑他跟了条尾巴，头重屁股也重。
一个球过来砸到王晨艺脚边，引起一阵惊呼，张颜齐喊，“那边那个矮子，把球扔过来一下。”
王晨艺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
矮……子？明明就比你矮了几公分好吧？
远处打羽毛球的周震南默默捏起了小拳头眼神可杀人。
起身捡起篮球，对方的人喊这边这边扔给我们，王晨艺双手拿着球举过头顶，标准的投篮姿势。
而另一边的张颜齐趁他不注意，捡起书包衣服搭在肩上就准备溜，没走两步被王晨艺发现，“张颜齐——！”就着投篮的姿势掷铅球一样助跑两步单手直线扔了出去。
——砰。
就见砸中后脑勺的张颜齐直挺挺地正面倒下去用脸亲吻大地，当场去世，死得悄无声息，无怨无悔。
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张氏，年方二十，不幸被篮球砸中，卒。
半个小时后张颜齐跟王晨艺坐在体育馆边的长椅上，张颜齐仰着脑袋瘫在长椅靠背上，王晨艺拿着冰袋仔仔细细给他敷在额头上。
我这是招惹哪路神仙派他下凡来搞我？越想越不忿。张颜齐抢过对方手中的冰袋按在自己头上。
我咋觉得我脑阔又大了一圈嘞？
“对不起嘛……”做错事的人委屈叭叭，刚拿冰袋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爪子蜷在袖子里，像只讨饶的小猫。
“我就想不通，你到底喜欢我哪点？”张颜齐垂死病中惊坐起，“我改还不行？”
“你是学生会会长？”自动忽略后面一个问题。
张颜齐面无表情。
“你是辩论队队长？”
这么说你是想加入学生会还是辩论队？
王晨艺歪着脑袋想半天，小心翼翼斟酌用词：“……你是班长？”
歪日哦。还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这个人，结果就看中身上这些虚假的光环，老子怕是院领导你就要跟我求婚哦？张颜齐满头黑线，慢慢抽出脖子上搭的毛巾两头一左一右缠在手上抻开。
“学长不要生气嘛~”王晨艺两手缩在袖子里放在脸前讨好地搓，亮亮的眼睛里写着拜托拜托，变魔术似地掏出一个玻璃瓶，“请你喝酸奶！可好喝了~”
确实有点口渴，张颜齐接过来拧开盖子灌了一口，听见王晨艺说，“他们家一出新口味我就买了，你看我都一直舍不得喝，去年买的时候还不打折呢……”
张颜齐一口奶喷出来，瓶身一转查看保质期，疑惑地偏头看见王晨艺亮闪闪的眼珠子笑得弯弯，“骗你的啦，我自己做的。”
还是很想骂人，但是酸奶确实好喝，又喝了几大口，嘴边一圈白胡子被他舔掉，流连忘返地还想倒出剩下几滴，感叹地讲，“你这个人还行，酸奶做的不错——”
“当然，我们家雪球也爱喝。”王晨艺小朋友骄傲地挺起胸脯，“就是对我抢了他的猫奶粉怨念比较大……”
04.
后来王晨艺就经常去给张颜齐送酸奶，每次送的酸奶瓶上面都用马克笔画上可爱的涂鸦，附上一张小纸条。
大学教室没有固定座位，没法直接塞到他桌箱里，托他同班同学转交，班里叽哩哇啦大呼小叫一阵闹腾，意味不明地喊“主席大人~”“班长大大~”前呼后应，不停交换暧昧眼神。
后来才知道小纸条上写的“给张大帅哥”“张大会长”“主席大人”“又高又帅的辩论队四辩选手”……张颜齐脑阔大，大得很。
姚琛周震南，想一坨把他们擩死在大西洋海底，就喜欢搞事情。在食堂遇到坐在那边安安静静吃饭的王晨艺，左一个张颜齐右一个张颜齐，到处喊他的名字。
等张颜齐发现王晨艺，非要大张旗鼓昭告世界的害羞鬼已经快要把脸埋进盘子里。
张颜齐一边一只手把人抓起丢到靠窗边坐下，还是替他解了围。周震南筷子敲在姚琛碗边上跟他八卦，“你觉得他是认真的不？”
“不像。”姚琛咂嘴。
“是吧，你也觉得他是在整我是吧……”
“我觉得他是想追我不好意思。”姚琛很不要脸。大家都震惊了，姚琛有点着急，“是噻，你看好多都是嘞种，先跟喜欢的人的兄弟哥们混熟，绕个弯弯曲线救国……”
周震南翻个很白的白眼，“你怕是对个人认知不够哦。”又转向张颜齐，“我看你就是被耍了，老子从没见过如此白痴一个劲儿打直球的求爱方式……”
“爱，爱你个头！”张颜齐对这个字过敏，攥了筷子屁股就要去敲他，“那你说哈他为撒子要追我嘛。”
周震南腿收上来盘起坐到椅子上，捏着几根手指放在膝盖上，“等到我给你算哈。”开始拼命翻白眼。
张颜齐转头看向那边跟好朋友一起吃饭的王晨艺，很乖很乖地低头扒饭，吃东西的样子像个兔子。
真是搞不懂。他们都不怎么认识，怎么突然看上他的呢？他之前问过他，每次都被“打篮球的动作很帅”“大会发言的时候威风凛凛”“路过院系办公室门口，哇不得了，一见钟情。”这样的理由敷衍塞责带过去。
张颜齐不知道，张颜齐的大头想不明白。
王晨艺感受到那边灼热视线，全身僵硬。跨越了半个食堂镭射激光一样直直过来，咄咄逼人。
对面的张艺东张炯敏对视一眼，无奈地讲，“我看你要输了，要不放弃吧，干嘛跟学长打这个赌呢？”
“知道你想改变，想突破自己，但是这个赌有什么意义呢，又不是说这样就变成了外向的人，证明你就不再内向了。”炯敏也认同，“我都从来没见你喜欢过谁，更别说主动，而且对象还是张颜齐……”
“张颜齐怎么了？”王晨艺好奇问。
张炯敏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图递给他看，大意是张颜齐认为人们的认知太过狭隘，喜欢的非得是异性，认为不该局限于性别，年龄，甚至是物种。最后说，我可能跟耳机过一辈子吧。
看起来有孑然一身的打算。做好了不会去爱别人也不会被别人爱的准备，这样的人是自由的，至少在思想上。
提着剑的小王子一下就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条难以攻坚的恶龙。
“不行。”王晨艺倔脾气上来，犟着脖子一脸硬气，“谁说我要输？”
05.
张颜齐回家路上被人堵到巷子口，王晨艺又可怜兮兮地来表演我找不到路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呜呜呜。这拙劣的演技又重复的套路快要让张颜齐免疫他的奶猫式哀求，抢在他之前开口，“我不会说的你走吧。”
“不会说什么？”王晨艺眨眼。
“我喜……”及时刹车，差点进套，“我洗刷刷洗刷刷，可以了吗？”
王晨艺不反感也不气馁，抱起滑板跟在张颜齐身侧跟他并排走在一起。夕阳从他们背后落下，影子拉得长长的，路灯亮起来了，蛙叫蝉鸣，夜风温暖舒适，有几分惬意。
张颜齐偏头看到他头顶炸炸乎乎飞扬起的几根头发，突然想到他要真是耍自己未免太用心了一些，而且看起来就是那种单纯善良，对什么都极度上心认真的乖乖仔，大概就是幼稚园里你告诉他面前的糖不可以吃哦，就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一整个下午挺着小身板坐着一动不动，还不许别人碰的小朋友。
“陪我去散散步吧。”张颜齐试探着讲。
王晨艺点点头，“好啊。”
张颜齐生出奇怪的想法：他想看看他为达到他不知道什么目的的目的能做到什么境界。
他拉住他的胳膊，突然用力拉到墙边靠上，低头打量他，慢慢凑近，又凑近，感觉到手下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装，继续装，我看你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快要碰到时意外地擦过了嘴唇，张颜齐嗓音低低地在他耳边说，“我们去开房吧。”满意地看到他僵硬呆滞住。
随后王晨艺转过头极快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好啊，但你得先说喜欢我。”换张颜齐整个石化掉。
幺儿哟，他张大头人生中第一次遭人亲！张颜齐一脸初吻被人夺了的复杂表情，抿着嘴看着王晨艺说不出话来，脸上火速烧起红晕，又强迫自己恢复面无表情的酷guy形象，乱七八糟讲，“我懂了，你一定另有目的……”
边说边往后退，左瞟右瞟眼神恍惚不定，“你要我的小恐龙还是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你是喜欢姚琛吧？对，你肯定喜欢姚琛……”
然后飞也似的逃了。
留王晨艺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想他被非礼的反应也太纯情了吧。
隔天王晨艺坐在高台上晃着腿等张颜齐下课，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张颜齐的课表，记得滚瓜烂熟，烂熟于心，没有课的时候就跑到他教室的对面教学楼正对着的走廊去蹲他，一逮一个准。
但是那天耳机里的英语听力从李雷第一次见到韩梅梅how are you都放到would you marry me要结婚了都没见到张颜齐的影子。王晨艺很失落，很失落。
一辆自行车停在他面前，姚琛跨在自行车上，“王老师，我带你走吧？”
王晨艺盯他，盯了很久很久，盯得姚琛内心发毛，心想他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就见他跳下高台拍拍屁股，走过去坐上自行车后座，闷声闷气地说，“走吧。”
张颜齐开始躲他，看到王晨艺跑得比兔子还快。在教学楼到宿舍这段短短的距离再也不能等到他一起之后，王晨艺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大一大二的游泳课合并到一起上，王晨艺之前从来没有碰到过张颜齐，因为他一般都是能不去就不去，能逃就逃，无奈老师要点名还是要去一下，点完名瞅准机会就溜。
游泳课考试就算不下水签到他总得去吧，王晨艺在男更衣室时忐忑不安，张颜齐就在他背后的背后的储物柜，靠在箱门上跟姚琛聊天，他们都没换泳裤，一个是根本不打算下水，一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
老师吹哨子集合，听到哨声的学生鱼贯而出，赛马一样争先恐后往外挤，姚琛跟张颜齐这才急急忙忙换了拖鞋落在后面跑出去，王晨艺一着急，拖鞋不小心卡上脚脖子。
“谁来帮帮我啊……”绝望地呼喊，更绝望地是看见张颜齐听到他的声音速度生生加了七十迈，原本在竞走瞬间切换成了小跑，以一种怪异，扭曲且妖娆的跑姿迅速离他远去。
还是姚琛返回来给他拔了拖鞋。
06.
张颜齐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张颜齐自诩天才，居然想到了让姚琛去转移王晨艺注意这种绝妙的天才计划。姚琛听到的时候都要崩溃了，举双手反对，周震南跟张颜齐同时用眼睛杀他。
“你去不去姚琛，”张颜齐双手交握骨头捏得咔咔响，“见死不救，拾荒三兄弟从今以后怕就只有‘荒俩兄弟’了。”
“？不是拾荒俩兄弟吗？”
“因为你就是个shi！”周震南拍桌而起，“这个艰巨的事情只能由你接手，虽然我周震南魅力很大，不能排除王老师的目标也有可能是我……但是作为兄弟，连这点小忙都不帮，你还是个人迈？”
“南南你老实跟我讲张大头给你什么好处了？”
“三顿火锅。”
“我十顿。”
“成交。”
然后两个人转头去看张颜齐，带着怜悯的神色。
“其实王老师挺好的，嘿可爱，对吧？”
姚琛不想答应，又不想看到王晨艺在张颜齐这尊金刚不化的佛上浪费时间，勉强应承下来，明里暗里跟王晨艺吐槽张颜齐各种各种不好，从小到大怎么拒绝女生，怎么不接受别人的好意，怎么对别人的关心付出视若无睹，伤害了多少怀揣着爱意的少女的心，自己整天嘻嘻哈哈开开心心跟没有脑阔的海绵宝宝派大星我们去抓水母吧一样。
听着他絮絮叨叨讲他前二十年没有感情的空白感情史，还说他就是这样的人，辜负了别人对他的喜欢，根本不值得，王晨艺坐在自行车后座兴致缺缺，莫名沮丧，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姚琛的话，脚尖点着地划过一条长弧。
张颜齐就是一坨敲不开，化不了，巨硬无比、冥顽不化的臭狗屎。
王晨艺很生气很生气。
假设说紫霞仙子可以拿着剑架在至尊宝的脖子上逼他承认他爱他，那么王晨艺毫不犹豫也会那么做的，不就四个字么，他还偏不信了这个邪。
张颜齐在公交车站看到那个身影时心觉大事不妙，转身就走，上次的事情历历在目，王晨艺碰到他脸的时候心跳停了一刹那，他想遭了遭了心跳这么快怕不是要进ICU。
憨批张颜齐只觉得自己心脏出了毛病，根本不想承认另一种可能，而且也不存在什么另一种可能，但是当晚他就梦见了一个穿着宽大衬衫其他什么也没有的猫耳猫尾的王晨艺对他举着爪子撒娇，黏黏糊糊地抱着他腰蹭，吓得他从宿舍的床上掉下来，回想起梦的内容只想把头埋进被子里作鸵鸟状逃避现实。
“张颜齐——”王晨艺靠在站牌下毫不犹豫出声叫住他，打破了张大头的逃兵计划。
张颜齐认命地停下，顿了两秒反身走回去，走到王晨艺面前站定。王晨艺嘴一撅刚要开口，被张颜齐堵住话头，“好好说话别跟我撒娇。”
王晨艺气鼓鼓的小脸舒展开来，歪头抿嘴笑，“张颜齐你再躲我我就去学校广播站微博论坛贴吧QQ群把我喜欢你贴一万遍。”
张颜齐看着王晨艺不说话，王晨艺也看着他。此刻就是一把刀悬在脖子上，看谁先绷不住，他向前走一步，又向前一步，扯起嘴角，“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干嘛。”王晨艺抱臂以放松的姿态靠在广告牌上，无所谓地讲，“我受伤了你总得赔偿我吧。”
“……你这儿伤了？”张颜齐指着心口的位置。
“我脚崴啦。”王晨艺可怜巴巴讲，提起裤管示意，“你看都肿了。”
张颜齐按着下巴看着他脚踝久久不说话，王晨艺不得不出声提醒，“嘛呢，想啥呢哥哥？”
他在思考为了追到他让他喜欢上他并且亲口承认这样一个愚蠢的目的把自己弄伤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且这得是多奇葩的一个人物啊。
“背我。”王晨艺张开手，抬起下巴，“走不了路了，背我。”
07.
张颜齐算是想明白了，这他妈就是个祖宗，小祖宗，孽力回馈的冤家。他把书包背在前面，背着他走了一截，有点吃力。嘴上嘚吧嘚教育小孩子不要动不动搞什么人身威胁网络暴力，王晨艺趴在他背上小小声讲，“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张颜齐动作一顿，把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闭上嘴往前走，批话之王难得沉默，换王晨艺碎碎念，“是不是我做的酸奶不好喝呀？”“还是饭菜不合你口味？”“对不起呀我们北方人只会做清淡的，下次试着放点辣……”
王晨艺下巴搁在他肩上，脑袋歪来歪去发尾扫在脸上怪痒痒，“我是不是太讨人厌招人烦了？”“远哥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烦人精。”“果然没有人会喜欢我……”
到了下一个站牌张颜齐把他放下来，让他站在公交站长椅上，笃定地讲，“给你打个车吧。”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自己走。”说完弯下腰。
？？？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你还。
随手招了一辆出租，手脚并用把他塞进去，张颜齐急着把他送走，连气沉丹田深呼吸了好几下，掩盖他的心动过速，不能被他看出来兵荒马乱惊慌失措，至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王晨艺坐上车里走之前还在跟他演戏，“哥哥你不能不要我啊，就算爸爸把我腿打断你也不能不要我啊……”司机大叔一脸僵硬地慢慢转过头来看他们，用看渣男的眼光注视着张颜齐。
第二天姚琛跟周震南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张颜齐，活在这种目光中整整一天的张颜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姚琛讲，“我们就是觉得，你这样玩弄小王老师的真心不得行。”
“玩弄？”
“你看啊，我们晓得你拒绝了他，但是学弟也是一根筋嘿有毅力，我们都觉得他应该是认真的了。你就这样假装看不见不搭理人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迈？”
张颜齐怀疑他被收买了，摇着他脖子逼问他王晨艺给了他多少钱我张流儿给双倍。
周震南拿着保温杯慢悠悠飘过去，经过他身旁时小眼一斜，左一个渣男呸，右一个渣男呸。
明明非要追他的白痴是王晨艺，渣的反而是他了？
反思之前的种种，王晨艺确实做了很多很多，也很努力下了很大功夫，竟然有点小小的内疚起来，要不是他换成任何一个人就好了，张颜齐时常想。
然而这点内疚在下午体育馆看到王晨艺时灰飞烟灭。脚受伤的某人打羽毛球跳起来扣杀，在场上穿来穿去，活蹦乱跳，那叫一个灵活，看起来安然无恙。
张颜齐气得冲上去把人拎出来，找到一个偏僻角落，把人丢过去，小鸡仔被拎着卫衣帽子秒怂，缩手缩脚蜷在卫衣袖子里不敢看他。
“脚不是崴了吗？伤呢？”张颜齐眯起眼睛。
“好、好……好了？”
王晨艺从半永久眼镜框里抬起眼睛瞄他，迅速躲开。
“啧啧，好得这么快呀。”亏他昨天还善心大发地发消息问他到家没，好点没，还专门去查了一下崴脚怎么康复锻炼好一点。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这么能演装得那么像的？”
“就，一个学姐学影视特效化妆的。”
王晨艺气息弱弱地讲。
“张颜齐我听说她有一种特效可以把人的头变小哦……”
现在到底是谁玩弄谁？
张颜齐忍住骂人的心，暴走的冲动，发誓自己要再搭理这个谎话精他张颜齐就是个瓜皮，哈儿，世界第一大憨批，不配在这个学校学生会混。
王晨艺急得跳脚，冲他背影喊，“你就说你喜欢我就好了嘛，保证不会再缠着你！”
张颜齐讲，“我喜欢你，然后呢？”
王晨艺呆掉了。
08.
王晨艺确实如他所说，恪守承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生活里。一下没有了那个顽皮的家伙在身旁滴溜溜地转，张颜齐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一时有点想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又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没有了那个讨人厌招人烦的学弟应该庆幸才对，他们重庆三兄弟又可以愉快地一起玩耍，他又是那个成天没心没肺嘻嘻哈哈派大星我们去抓水母吧的憨批大头了。
哪里又确实不太一样，照例每天混在一起插科打诨吹逼打屁，笑着笑着笑出点苦涩，去小卖部想买瓶酸奶不知道买那种好，手指游移没有停留在任何一排，无奈关上冰柜门有点想念手工做的味道。
宿舍的酸奶瓶子堆到第三十一个，整个五月份，过了六一儿童节再也没有送过，也没有出现过，像他冒出来很突然似的，消失得也很突然，而且很彻底。
张颜齐数着酸奶瓶一个一个看，从前没有认真审视过，这会儿才拿起来看，发现每个画得都不一样，有小老虎，小袋鼠，小乌龟，小猫小狗小野兽，落款都是Even wong。写得最多的写了一句话，「take care，then go wild」。
第十八次从宿舍床上掉下来，又梦到了王晨艺。懒得爬起来也懒得埋进被子里，张颜齐躺在地上瞪着天花板绝望地想：完了完了。
遭球遭球，他完蛋了。
五月底艺术节晚会那天，张颜齐在台上表演。
他玩rap很多人知道，自创的词曲收获了一批小迷妹小迷弟，喊着他名字的学弟学妹踩在最后排椅子上，拉着横幅举着灯牌化身土拨鼠尖叫鸡，场子一度热到沸点。
王晨艺跟他的团队最后出场，他走到最后排，拉拉举着灯牌的学弟裤腿，勾勾手指你下来。学弟一脸疑惑，最后以三百元成交了他手中的应援牌，以及一个黄金位置。
张颜齐在台上一脸黑线地看到最后排cos永和豆浆的王晨艺站在椅子上举着他的灯牌卖力地挥舞双手蹦跶，热情洋溢地呐喊，“神仙颜值张颜齐，颜齐学长我爱你~~”
表演结束后张颜齐放下话筒冲到后排，却没看到王晨艺，转身发现他们上了台。
前奏响起，鼓点激烈节奏分明的一支舞，一首歌开始一首歌结束，张颜齐全程呆滞，等所有表演一完就把他拉到无人的地方，“你没告诉过我你会跳舞？”
“你也没告诉过我你会rap呀？”王晨艺很奇怪。
张颜齐觉得不一样，这事的性质不一样，他不知道怎么说。就好像闹饥荒的年代，你偷偷藏了俩馒头鸡腿，这玩意儿在当下就是宝藏，稀罕物，你笑嘻嘻不当回事拿出来给对方看，那个人立马一把捂住，警惕地左看右看，藏好，可不能让别人抢走了。
再一想不对啊，王晨艺会跳个舞怎么就成了宝藏，还要小心翼翼藏着掖着不让人抢走，虽然他确实有点紧张，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慌个什么东西。
张颜齐觉得自己怪怪的，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不正常，一切都像出了毛病。
王晨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子亮晶晶，“张颜齐，你喜欢上我了么？”
张颜齐触电般弹开，向后退两步，“啷个可能。”
王晨艺有点失望，却又没那么失落，他说我再跳一支舞给你看好不好呀，说不定跳完你就喜欢上我了。
张颜齐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王晨艺，要是我一直不喜欢你怎么办？”
“那，那我再努努力？”王晨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给出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答案。
再后来那个莫名其妙匪夷所思，蜻蜓点水却激起千层石万层浪的落在脸颊的一吻。
导致了他直接的疏远与躲避，无可避免地有一些不必要的困扰，有可能造成的伤害，考虑到更糟糕更严重的后果，不想承担风险，也只能做出选择，虽然并非他本意。
或许在他说完我喜欢你，然后呢，对方红着耳朵红着脸攥紧拳头鼓足勇气说我们在一起吧的时候应该说，好啊。
大概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09.
很久之前张颜齐就知道，姚琛跟他坦白了，这只是他们几个，高嘉朗，张远跟王晨艺的一场无聊而可笑的赌约。
赌的就是张颜齐这个傻X会不会谈恋爱，会不会动真心。
姚琛在劝王晨艺放弃时看到他难过的样子绷不住告诉了张颜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出他有点假戏动了真心的意思，就想告诉张颜齐真相让他主动远离，免得两个人互相折磨。
张颜齐听完倒没多大反应，预想中的怒火也没有出现，从试验教学楼天台边缘站起来，踢了空可乐易拉罐子一脚，仅此而已，走之前还返回去捡起来垃圾桶里扔了。
他当然知道他们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自然不会给他们可以拿来狠狠嘲笑他一番的机会，他向来很能把控也很会自持，一场戏陪着单纯的学弟演得游刃有余。
只是这里面他算漏了一个王晨艺，到后面他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为了赢得这场赌约，至于吗。
可能王晨艺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猜。
他决定去问清楚，给自己，给他一个回旋的余地，不留遗憾。
打了电话不接，微信消息不回，跟舞社的人打听，张颜齐找到他的时候在一家迪厅，被许多人围在中间跳舞。
男人女人的尖叫混合在一起，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处在中心的他毫无所觉。直到一个男人加入battle跟他贴身热舞，手就要附上他的腰，张颜齐怒火中烧，牵着他带到人少的卡座。
“喝酒了吗？”闻到身上一股酒味。
王晨艺还有点懵，点了点头，“喝了。”
“这次倒是诚实。”张颜齐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没有倒他的，“王晨艺你有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谎话说了三次以上，就没有人相信他了。”
王晨艺垂下眼，很久没说话，张颜齐以为他在难过，内心煎熬，结果发现他在板着手指头数，“一次……两次……三次……”抬起头来，“三次了诶。”
张颜齐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弯腰俯身，两手一左一右撑在他背后的沙发上，低头看他，“我不管你说过多少谎耍过我多少次，我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就这个问题，你必须诚实回答我。”
王晨艺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眨着眼睛傻兮兮的。
“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他以为他会问你喜不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更俗一点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可他问的这个问题，这么残忍，像是有了一个确定答案来寻求确认，心酸又带着点自嘲，那么多的不确定，不自信，都是他给的。
又不说话了，张颜齐讨厌这种退守领土的沉默，他低头吻他，预料到他会躲一样手掌扣在脑后，王晨艺一瞬间心理防线崩塌，本来想好的“你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这里有很多我们学校的”“不是拒绝了么我们还有什么关系”说辞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这一刻都被打碎了杂糅在这个破裂决然的吻里。
张颜齐感觉到他的抗拒，偏头避开的欲望，往后退的细微动作，越想躲越不让他躲，加大手上控制住对方的力道，结束了这个不情不愿的吻。王晨艺微微喘息，红了眼眶。
张颜齐往后踉跄退到桌子边坐下，扶着额头笑起来，笑出声，像掺了苦艾酒，生生尝出点苦涩。
在他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之后，王晨艺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这些天他已经哭了太多次，哭到眼睛都肿起来，他赢了赌约，张远高嘉朗都笑他怎么还是老是哭哭哭的。
张颜齐不知道，他们的赌约内容只有让他喜欢上他并且说出我喜欢你那四个字，跟他交往并不在赌约中。
但是他拒绝了。主动了那么久的王晨艺消耗光了所有的勇气，没有游戏不是打赌反而让他怯懦，所以他捏紧的拳头都在颤抖，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像得到了解脱，迫不及待脱离，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他是赢了赌约，却输了自己的心。
王晨艺一直在寻找的退出游戏端口，终于找到了。
10.
其实王晨艺想过跟他坦白。
张颜齐找到快餐店门口，王晨艺约他在这里见面，刚上二楼站在楼梯口，王晨艺站起来跟他挥手，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他面前放了一杯草莓味果酱冰淇淋。
那是在姚琛告诉他事实之后不久，张颜齐对他们这些耍他的人都有些本质的反感。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出了圣代新口味，你尝尝？”王晨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身后像摇了一条小尾巴。
张颜齐扒拉了两口就不吃了，放下勺子，“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你先吃完嘛。”王晨艺靠在桌子上袖子摩擦袖子搓手手，语气又是带着无意识的撒娇。
张颜齐靠向椅背，太过殷切积极都让他觉得像在整他，更不想吃了，继而又嘲笑自己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了。
王晨艺想的是，只要他吃到下面，挖出那个巧克力金币糖，自己就告诉他，告诉他所有的一切，然后表白。
嗯。
但他等到最后，一个人坐在店里望着快要化成一滩水的草莓圣代孤零零地发呆，也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后来的后来，张颜齐跟姚琛路过那家快餐店，旁边贴的宣传广告到处都是，新的遮盖了旧的，更新的遮盖了原来的新的。
突然停下了脚步，怎么喊都不走，姚琛没办法只得拐回来，哦，新品推出的海报，虽然现在看来已经不算新品，情侣试吃点两杯送一个恐龙公仔。
“所以……他只是想要那个公仔？”张颜齐木讷讷地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诶，看清楚，”姚琛感觉打脑阔，想把他弄清醒，“嘞个活动早就结束了。”
张颜齐把购物袋往他手里一丢一路跑回校区，站在偌大的广场突然陷入了迷茫，他现在在哪里，他要去哪里找他呢？找到他之后做什么，说点什么呢？
在一个校区偶遇的概率是多大，他并没有想过，这么久没有遇见过，都得自于王晨艺对他太过了解，选择避开他时间表上有可能经过的地方，他是故意的，他才反应过来。
如果一个人喜欢你，随时随时能冒出来制造偶遇，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也能避开得彻彻底底的，让你完全在他生活里消失，两不相扰。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费尽心力让他喜欢上他，又很快抽身脱离，这叫什么事呢？良心不会痛的吗？
他能莫名其妙地瞄准目标很快展开攻势，自然也能很快地转换目标另外展开攻势，张颜齐越想过气，越想越愤懑，墙上的海报都被他扣出一个大洞。
另一边的王晨艺畏畏缩缩躲在角落不敢走，抱着一堆易拉宝胶水剪刀看着张颜齐把他们舞社招新的旧海报撕成一坨烂泥，愤恨地在手中揉碎了搓过来搓过去，胆战心惊。
他果然是讨厌他的吧，甚至是恨他的。每次在路上老远看到都像兔子一样跳进路边草丛躲在树后面，或者建筑物背后一切能躲的地方，看着他们嘻嘻哈哈一路远去，想到他可能都不是很在意他了，一惊一乍的只有自己。别人说有爱才能有恨，他都没有爱，恨只是因为自己耍了他，他就是个憨批，王晨艺跟别的尝试过追他的人在他眼里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在一颗心浮浮沉沉的日子里，王晨艺无数次想冲去找他，告诉他不管你会不会喜欢我反正我是喜欢上你了，可愧疚感跟被拒绝的难过一阵一阵浪头向他袭来，他像一叶孤舟在内疚的海洋里翻滚，羞愤把他自己打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张颜齐还会相信他吗，相信他又怎么样呢，按他的脑回路不把他揍一顿都算不错了。
王晨艺吸吸鼻子，张艺东张炯敏走过来看到他眼睛又红红的了，心下了然，拿纸给他擦鼻涕讲，“你真是太爱哭了，哭起来没完没了像个小孩子。”
王晨艺坐在餐厅里呜呜呜，呜呜咽咽半天放不出来半个屁，旁边的小孩都要被他弄哭了。“我看你是离不开他，不能没有他了。”艺东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去找张颜齐学长好好道个歉，先从朋友做起？”
“这都是自作自受，张颜齐那样的人才不会动心，就没有那根筋，我又不是没劝过你，非要去撞南墙。”张炯敏说，“现在好了吧，把自己搭进去，既然一开始决定了就不要动摇嘛，你试试催眠自己不喜欢他……”
说着说着说到后面突然没了声，王晨艺揉一团纸从假眼镜框里塞进去，打着哭嗝抽抽噎噎讲，“我不喜欢他啊，谁说我喜欢他了，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死脑筋，张铁头……我才不会喜欢上他，谁会喜欢臭狗屎，又冷又硬……”
对面两个家伙突然开始收东西，张艺东讲啊想起来我下午还有课，张炯敏拿上易拉宝胶带说我去贴新海报，王晨艺一脸懵，不忘抽抽搭搭喊，诶你们结了账再走啊——
“王，晨，艺，”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说谁是臭狗屎？”
坐着的人慢慢慢慢僵硬地抬起头，看见张颜齐两手撑在椅背上略微低下头，一脸不爽。
站起来就想溜，被后者抓住衣领逮回来，王晨艺认命地闭上眼，心里在施黑魔法，我不存在我不存在，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王晨艺脸上堆起嘿嘿嘿讨好地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从前我的行程你不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嘛。”张颜齐讲，“我知道你的行踪不是也很正常？”
“可是那是因为人家在追你嘛……”王晨艺嘟嘟嚷嚷。
“王晨艺，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张颜齐看着他，很认真很认真，手抚上脸颊触摸他哭得又红又肿的兔子眼睛，“我有信心让你喜欢上我，这次换我追你。”
END.
六一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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